2021年6月27日

論中小學國語文教育與文學的關係

一、前言與動機
我會想要寫這個主題是因為這門課所教的文學感覺跟之前所受教育的「國文課」相距甚遠,上法肯定也是天差地遠,一般來說面臨這種讀課文/文本的課,我一開始的想像都會以為跟國文課很像,那後來確實證明是很不一樣的,取材多元且文本不是主要中心是本門課程的特色,在選文上跟教法上都有顯著不同。而我又想到之前上過的「純文學VS大眾文學」之辯,讓我不禁好奇,那是要怎麼樣的文章才會被收錄進國文課本成為課文呢?在寫作上(也就是作文)也有遭到講者的批評,認為這種寫作方式一點都不文學,那麼我們以前所學的「文學」究竟是什麼,又是怎麼學的呢?因此我想要先探討國文課本收錄的文章可能的標準是否和純文學有關,再行分析國文課白話文的上法是否符合「文學」的範疇,最後將提及寫作與作文之間的差異,希望能透過此份報告,了解中小學國語文教育對於文學究竟是打好了基礎還是其實沒有關係。
二、國語文課本的選文分析
國文選文的部分我在之前高三時就已經整理列出從國小一年級到高中三年級的所有國文課本選文,對於此報告素材的查詢是相當方便(這裡所指的是我寫的這篇部落格http://taiwangordoncheng.blogspot.com/2019/02/blog-post.html)。以我個人的學習經驗來看,採用的課本國小為92年課綱翰林版,國中為97年課綱康軒版,高中為99課綱 (101微調)翰林版。可以看出第一次出現有作者署名的文章是在《國小國語第八冊》,吳源戊的〈踩著月光上山〉,這可說是第一次國語課本正式踏入「文學」的殿堂,因為國小畢竟還是以白話文為主,所以之後小五小六的各篇課文幾乎都有著名台灣文學作家的身影,如小五課本(第九、十冊)收錄劉克襄〈湖邊散步〉、王洛夫〈珍珠光彩的蝴蝶夢〉、林海音〈請到我的家鄉來〉、廖鴻基〈黑白間的光彩〉、劉墉〈給女兒的一封信〉等散文,小六課本(第十一、十二冊)收錄向陽〈臺灣的孩子〉、余光中〈墾丁風情〉等新詩,宋晶宜〈父親的腳步聲〉、張曼娟〈棉花上的沉睡者〉、王溢嘉〈永遠不會太晚〉、蔣勳〈畫出可愛世界的大畫家〉等散文,令我驚訝的是,原來我國小就這麼飽受文學的薰陶而不自知,這可能也跟老師多是著重在教授圈詞跟生字有關。不過話說這些課文通常都是以貼近生活為主,所以也可以看到並沒有小說在裡面,以散文居多,新詩則是到小六才開始出現,可以推測小孩子對於抽象的文本理解還很有限,所以都先選錄簡單明瞭作品,所以除了名作家外,還有很多不太有名的作家文章亦被收錄,可見「知名度」並不是首要考量,而是兒童是否適合閱讀與理解。

上了國中,從國語變成國文,突然變得艱澀許多,而且文言文比例大增,白話文逐漸減少,較著名的文章有宋晶宜〈雅量〉、張騰蛟〈那默默的一群〉、洪醒夫〈紙船印象〉、胡適〈差不多先生傳〉(還有很多版本改採〈母親的教誨〉)、琦君〈下雨天,真好〉(還有很多版本改採〈桂花雨〉)、朱自清〈背影〉、劉墉〈你自己決定吧〉、陳之藩〈謝天〉、洪蘭〈分享〉、簡媜〈拄拐杖的小孩〉、徐志摩〈我所知道的康橋〉、梁實秋〈鳥〉、廖鴻基〈鯨生鯨事選〉、張曼娟〈人間好時節〉、鍾理和〈草坡上〉、張曉風〈情懷〉、李黎〈缺憾〉等散文,楊喚〈夏夜〉、吳晟〈負荷〉、余光中〈墾丁十九首〉、蓉子〈傘〉、席慕蓉〈一棵開花的樹〉等新詩,可看出散文部分雖還還是差不多那些人,但是範圍擴展到民國初年的作家。順帶一提,值得注意的是,在《國中國文第三冊》出現了首篇短篇小說,但是翻譯文學,為莫泊桑〈項鍊〉、歐.亨利〈二十年後〉,並沒有收錄台灣或華文的短篇小說,不過古典小說倒是不少,舉凡《儒林外史》、《西遊記》、《三國演義》、《老殘遊記》以節錄的方式出現。
高中的國文是相當著名文言-白話比懸殊的階段,但此時期還是有一些白話文學收錄於課本中,且更加多元,並終於出現了華文近代小說,例如魯迅〈孔乙己〉、賴和〈一桿「稱子」〉、洪醒夫〈散戲〉、金庸〈雁門關外,蕭峯捨命退遼兵〉,但比我想像中還少,果然還是被古典小說佔滿。散文部分還是李黎〈愛之淚珠〉、琦君〈髻〉、廖鴻基〈鬼頭刀〉、張愛玲〈天才夢〉、簡媜〈河川證據〉、陳列〈玉山去來〉、白先勇〈國葬〉、楊牧〈壯遊〉、蔣勳〈滅燭,憐光滿〉、黃春明〈戰士,乾杯!〉、張曉風〈給我一個解釋〉、余秋雨〈陽關雪〉、林文月〈溫州街到溫州街〉;新詩固定每冊皆有,且貌似有主題性,如第一冊徐志摩〈再別康橋〉、卞之琳〈斷章〉以民初新月派為主,第二冊鄭愁予〈錯誤〉,第三冊紀弦〈狼之獨步〉、白萩〈雁〉,第四冊瘂弦〈坤伶〉、余光中〈藕神祠〉、洛夫〈因為風的緣故〉,第五冊吳晟〈憂傷西海岸〉、向陽〈二十四節氣〉以自然書寫為主,第六冊席慕蓉〈蒙文課〉、瓦歷斯.諾幹〈霧社〉以少數民族書寫為主。因為學生的理解程度變高,小說頻繁地出現,但因為要顧及文言白話同時成長,所以白話小說的增加幅度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多,而文言(古典)部分則幾乎顧及到全面、以前未收錄過的,筆記小說《世說新語》,唐傳奇《虯髯客傳》,清代短篇小說《聊齋誌異》,章回小說《老殘遊記》、《儒林外史》、《紅樓夢》、《水滸傳》,值得一提的是,翻譯小說芥川龍之介的〈竹藪中〉亦被收錄。
從這邊可以注意到一點,就是課文的收錄中規中矩,大多都是耳熟能詳的作家,我想這可能就是一種傳統的延續,例如「我看這比較像稿紙、綠豆糕」(〈雅量〉)、「要感謝的人太多的,就謝天吧」(〈謝天〉)、「我拿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背影〉)是跨世代間共有的回憶,即使歷經了改課綱也是如此,所以我也不知道當初選擇的標準是什麼,但我知道當初選擇的標準對於後世的國文選文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小說這種文類發展的最慢,恐怕是因為這種故事性強的文本理解上比較費力,畢竟這不像是小孩子聽的童話故事這麼簡單,所以要等到很後期才開始有各類小說課文出現,而選錄的都是被列為純文學的經典之作,是否注意到這些小說都離現在有一段距離?除了我剛剛提的歷史傳承外,另外也是不敢收錄最新的作品-因為那太偏向大眾文學了,只有歷經時間歷鍊的文章,才會被視為課文,因此,當《高中國文第六冊》收錄金庸的小說時,國文老師還告訴我們說這對金庸其實是很大的肯定,因為他的作品已經可以躋身純文學之流了。
三、國語文教學方式
列出了這麼多文章,是時候該來說明教法了。既然課文的選擇是以純文學的經典為主,那麼想必會很「文學」吧?這就要取決於老師的教法了。國小因為只是要學中文這個語言的使用,所以課文很像只是一種媒介,主要還是要學新詞、新字、造句、成語等,因此即使學了這麼多名作家的文章也沒有什麼感覺和印象我想就是因為這樣。國中之後就可以更深入探討文章的內容和安排,只是越接近會考、學測和指考,老師越容易變成以考試為導向,而不免地變成快速講授教師手冊上的資訊還有考點,我想這應該是讓大多數人漸漸對國文失去興趣,甚至覺得很無聊、是一門廢科的原因,但其實文學本身並沒有錯,只是他被納入考試導向後就變得很奇怪,因為目前的考試還是以選擇題為主,而選擇題的特色就在於具有標準答案,所以變成文章的一字一句彷彿都已經被設定好某種涵義,不能再有其他的解釋了,如果想法和出題老師不一樣,那很無奈的就只能說是答錯了。可是文章的解讀怎麼會有對錯之分呢?像是老師之前說的鄭愁予〈錯誤〉,題解的說法應該都是騎馬的人真的只是路人甲,跟正在等待的那個人無關,這是官方正確答案,但是鄭愁予的意思是這樣嗎?或是說,作者原初設定的意義可能不那麼重要,畢竟老師也說作品的解釋權應該在讀者身上,所以人人都可以解讀作者的文章。那問題又來了,如果人人都能解讀,那又怎麼會有一個正確答案呢?所以題解給予「正解」的這種作法會限縮我們對文章的解讀空間,進而覺得這些東西很無聊,就是文句配上意義而已,殊不知真正的文學是可以有多種解釋的。
那說到這個,就會讓人想到大考為人詬病的藍色窗簾現象,就是閱讀測驗往往都會曲折作者原意,並賦予出題老師認為的解釋,導致連原作者作答都還會答錯的現象。如果依照解釋權在讀者身上的說法,這件事本身並沒有錯,像是席慕蓉〈一棵開花的樹〉我根本不知道作者的原意是什麼,當初聽老師講還很吃驚,但大眾讀者的解讀因為被納入了課本而反而變成一種主流解釋而為我所學到,席慕蓉本人也沒有不悅。但是變成考題就會把意義限縮成一個唯一且正確的涵義,這不管是作者本身和答錯的同學應該都會很不滿意,難道他們沒有做出其他可能解釋的權利?
四、國語文寫作-作文與文學創作
作文是評斷學生是否能夠活用文字表達出自己想法的一種媒介,因此在語文教學中經常被使用,畢竟聽說讀寫中的寫應該是要由此評斷。因此,中文也不例外,在國語文教學上,國小就已經要開始寫作文了,會考和學測更將其列為考科之一。然而作文這種八股式的寫法跟真正的文學創作還有一段距離,常有老師說「作文不是散文,所以要在有限的篇幅內完成要講述的事情」,這其實就指出,作文有不同於其他文類的一種特性,所以它本身也可以算是一種文體,但沒有什麼人願意去閱讀它,目前我倒是沒看過作文可以出書的,像「作文集」之類,如果有,那八成是教你怎麼寫作文考高分的吧。但我不得不否認,練習作文確實可以加強運用文字、詞語和修辭的能力,也可以訓練想像力-因為作文很多時候都要仰賴「虛構」內容,畢竟人的生命經驗應該無法這麼廣泛,更別說我們才出生十幾年而已,能期望有什麼經驗呢?
所以作文訓練出的運用文字和想像力,對於文學創作是真的有助益的,但是作文本身並不是典型的文學創作,應該會有更多人認為作文只是應付了事的考試工具而已,除了考生外,應該沒有什麼作家專注在寫作文的吧。然而目前作文的風氣實在是走火入魔      (我本來想說「假掰」的,但在作業裡不能這樣寫XD),例如成語的使用、名言佳句的引用,這些基本上在舊思維裡是作文加分的好工具,所以以前老師常要同學把佳句記錄下來以備不時之需也是為了作文做準備,但是我都依舊我手寫我口,因此不意外地我的作文成績一向都是位在中間值,我也沒有想要改變的意思,因為我覺得為了這麼無聊的東西而努力似乎不值得,我首重的是我的想法可以被充份表達出來,並有起承轉合,不用加一些矯飾,我希望作文的評斷應該要是這樣,目前108課綱也逐漸在轉型了。畢竟文學創作,也沒有人說也很有所謂的文學氣息,現在也有很多不按牌理出牌的新寫作方式,也正是在挑戰傳統的框架。若從此例子來看,文學跟作文是同一陣線的。
五、結論
總的來說,中小學傳授給我們的國語文教育,確實在讓我們學習運用中文上面有不錯的功效,但對於文學上可能就不見得了。不過文學既然是文字的藝術,那創作者本身就要很了解文字的運用,這點國語文教育真的是幫了一把。然而目前的教育方式太過單一,很容易讓人喪失對國文的興趣,因此要如何在考試單一答案跟文學多重解釋之間權衡,還是目前要努力的目標。我高中時選修課程有修了飲食文學,當時我也是抱持著就是上國文課只是課文跟吃的有關的心態去修,但沒想到不是這樣的,那門課不僅不是純粹的字詞解釋,還有讓我們討論文章的意涵,所以代表我一開始想錯了,但這其實也暗示了我們對文學的想像居然就是國文課!所以我認為即使現在108課綱已經在力推國文課要多多進行討論,但教學現場的實務上恐怕還是維持單一資訊的傳遞,既然國文課沒有辦法輕易下手,現在正流行的選修課或許也是能讓學生進入真正文學殿堂的可能管道之一,而不會像我一樣,對於文學的想像和實際落差這麼大,而這都是因為國文課而起的。

 (註:本文是我大學文學與創作導論的期末報告)
原(作)文(業)撰寫日期:2020年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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