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8日

《無敵破壞王》中潛藏的身分塑造、儀式與群體劃分

我想要分析的是《無敵破壞王》,這部電影的重心雖然不在於此,但它刻畫了一個虛擬的遊戲世界,主要講述在遊戲機台的背後,這些遊戲角色都是擁有自己的意識,因此在白天給客人操控時都是在工作、演戲而已,一旦遊戲廳打烊,他們就可以透過電線抵達延長線插座,也就是「遊戲中央大廳」,可以在此移動到不同的遊戲機台中串門子,例如可以去酒吧遊戲喝酒,不同遊戲的角色也可以在大廳交流,塑造出了一個小世界。

本部電影男主角破壞王在自己的遊戲被設定為反派角色,所以他應該只要在「上班時間」展演出反派的樣子就好,就只是一份工作:破壞一棟公寓。遊戲內容為玩家負責操控修繕角色,只要修復的速度比破壞王破壞公寓的速度快,就算玩家獲勝。但遊戲中的其他角色卻都排擠他,所以他還參與了一個反派互助會,是各遊戲的反派集結起來訴苦、互相開導的。因為遊戲的需求,因而會給予角色設定,理論上該設定應該只會出現在遊戲進行時,也就是上班時間,下班之後就可以做自己,然而該身分卻蔓延到了日常生活,導致人人看到主角往往退避三舍,也都交不到朋友,人品也被質疑。在加上在遊戲中因為身為反派,玩家獲勝、遊戲結束時,公寓居民都會授予負責修繕的角色-阿修獎牌,並把破壞王從頂樓丟下到地面爛泥巴中,日復一日的這種儀式,讓破壞王感到很不是滋味,只是做了工作卻要遭受如此對待;在空間場域下,破壞王也只能睡在郊外,而不能住在公寓受人擁戴。且遊戲週年活動被排擠不被受邀,明明也是遊戲的一員,甚至是非常重要的一員,沒有人破壞就無法修繕,這是遊戲世界的社會運作中一體兩面不可分的。


利用儀式區分出特定的群體在另一個遊戲也能見到。女主角雲妮露是賽車遊戲賽車手,然而她因為程式不穩定的緣故,被禁止出賽成為玩家可以選擇的角色。每天晚上舉辦的賽車比賽,表面上是選出前9名成為可供選擇的角色,但也透過此儀式排除了雲妮露的參與,因為她無法獲得出賽所需的金幣與賽車。只要沒有參賽的能力,就不可能開車上賽道。她也無法在其他賽車手中獲得認同,因為她被認為是無法參賽的,那她怎麼能被稱為是賽車手?所以成為被嘲弄、排擠、欺負的對象。她會被討厭,不是其他賽車手自發性的,而是因為她被權威當成是異己(就是透過儀式去進行的),所以才使其他人也認同權威的認定,認為她應該要被排除。

劇情主軸是破壞王多年累積的怨氣和身分認同在遊戲週年活動時一次爆發,自己明明是相當善良的(這不是自己講的,電影有從一些小細節刻劃出來),就只是因為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被討厭、排擠,甚至連遊戲週年活動都不能參加了。我想其實其他遊戲角色也是不知道該如何跟破壞王相處,因此平常幾乎無互動的雙方(僅在工作上日復一日的操演,但這不算角色之間的溝通)就開始吵架,爭論焦點在於「身為遊戲重要的一員,破壞王也應當要獲得獎牌」,那被破壞王認為是一個象徵,可以取得他人的認同,但是其他人則認為只有身為「好人」才能獲得獎牌,所以當然是授予給修繕的那一方而不是破壞王。破壞王因此決定離家出走,要找到獎牌證明自己是好人,雖然我覺得這連結相當牽強,但我想在那種情境下,破壞王亟需尋求認同,而獎牌是目前想到能爭取認同的唯一途徑(他是這樣以為的),所以他就到了一個可以獲得獎牌的遊戲中去贏得了獎牌,但因為意外事故進到了雲妮露所處的遊戲;雲妮露是對體制的反抗,雲妮露所在的遊戲是由糖果王所統治,糖果王千方百計的要阻撓雲妮露有任何參賽的可能,並要求執法單位-警察加強控管雲妮露,理所當然也沒有遊戲金幣可以參賽,所以就搶了破壞王的獎牌(我是不知道系統為什麼可以把獎牌跟金幣視為一樣的東西,就當作劇情需要),並成功取得參賽資格,還要求破壞王利用他的破壞能力讓她可以闖入汽車工廠製造出賽車。雲妮露在這遊戲中的處境其實比破壞王還慘,因為她是完全不能夠參與這套體系,在遊戲中彷彿如空氣一般的存在,對一個熱愛賽車的人來說,連一點參賽的機會、駕駛賽車的可能都沒有是何等煎熬,破壞王跟雲妮露兩人其實都是在體制下的弱勢。聽聞雲妮露的遭遇後,好心的破壞王甚至用破壞打造出了一個賽道以供練習開車。

破壞的重要性,一個事物的涵義是文化賦予的,破壞總是被塑造成負面的,像是「搞破壞」等語彙,但電影中不斷翻轉我們對破壞的想像,像是前述的破壞可以讓雲妮露有進入禁地的機會,還有破壞甚至可以「創造」,以及之後劇情中,破壞的能力可以輕易打破監牢,解救被關的雲妮露還有來找破壞王的阿修出來,這劇情甚至對修復提出了質疑,在被關時,用神奇槌子反而可以讓監牢更牢固,在此情況修繕毫無用武之地。而獎牌的意義,我一開始完全不理解去其他遊戲贏得獎牌對於「證明自己是好人」有什麼關聯,這也要他原遊戲的其他角色授予的獎牌才能算是「被認同」吧,但終於有機會改變現狀了,是讓自己地位翻身的突破口,怎麼能夠不去嘗試?我只能說破壞王以為只要有獎牌就等於是好人,可以被認同實在是想的太天真了。讓遊戲角色意識到破壞王的重要性,是在破壞王「罷工」(其實只是獎牌要不回來拖延到時間)之後,遊戲機台沒有反派,玩家完全無法修理公寓,因為根本沒有破壞,結果被認為是故障,將拔除插頭報廢,這意味著所有遊戲角色將失去家園,這時才知道破壞王對遊戲運作的重要性,因此即使破壞王帶了獎牌回來,也沒有人迎接他了,因為遊戲即將報廢,大家都到遊戲中央大廳避難,才發現這獎牌根本一點涵義都沒有,反倒是雲妮露給的陽春獎牌才是一種認同的賦予,這才是破壞王真正想得到的東西。即使是作為「壞人」做破壞之事,也沒有關係,只要自己的貢獻也能夠被看到,並了解壞人的必要性,根本不用成為「好人」,只是壞人/反派角色被汙名化了而已。

這一作品雖然跟民族誌完全扯不上邊,根本不是有意想要描寫一個創造出來的文化,而是給予一個想像出來的背景來說一個故事,但是透過一個不存在的世界來顯現出如果每個人都是被一個更大的文化脈絡賦予了特定身分,從而影響到了身分認同與行為展現會是如何呢?我們現實的生活是不太會有這種這麼強烈的身分賦予,因此可以從這個想像的世界中去反思,如果自己不滿意自己的身分,該如何突圍。其實迪士尼、皮克斯都很擅長描寫這種擬人化的世界,可以開啟不同的想像。像《動物方城市》是用擬人化的哺乳動物世界為背景,把草食動物跟肉食動物影射成人類世界的不同族群,我為什麼不選擇這主題是因為它對於這種動物塑造出的文化著墨太少,主要著重在劇情,族群對立又太過於影射人類世界,沒有文化的特殊性不好下筆,不然我覺得他的世界觀也是相當有意思的;還有《汽車總動員》把人類的科技產品擬人化,變成有自己的思想的獨立個體,所處的世界卻也跟人類一模一樣,神奇的地方就在在這個明明沒有人類卻跟我們一樣的世界,汽車們是怎麼自己生活下去的。

這雖然不是一本書,但電影能夠讓虛構劇情的文本變的更生動,電影也算是廣義的文本,民族誌也不是不能夠用電影呈現。像我原先要寫的《1984》也是描繪出一個想像出的世界觀,但因為沒有畫面讓我時常不太能夠想像出那個高壓統治的黑暗世界,透過文字給我的不太足夠。所以我覺得多感官,尤其是眼睛的訊息接收,可以更能夠進入一個想像出的文化,或是現實中存在的異文化可以透過此描繪出來。

(註:本文是我大學人類學導論的期中報告)
原(作)文(業)撰寫日期:2021年12月1、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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